2009年5月31日星期日

《刘姥姥大开眼界》 (星洲副刊25-05-09)

我的婆婆姓刘。

年近九十的婆婆因为大腿骨折,行动不便已有一段时间了,天天关在房间里看着四面墙壁和异族的女佣,仅能伸长脖子期盼子孙来探望。然而不同住的儿女子孙无法经常前来探望,常令老人家失落惆怅。

从小,我只在过年过节才会回乡见到婆婆。她总是天未亮就起床,准备一家大小的三餐,一整天下来,她都在厨房里忙着,为的就是让子孙们能吃上她亲手烹调的佳肴。大家都劝她老人家多休息,既然已经请了女佣,何必样样事情亲力亲为?很多人不明白,含蓄的老人家表达爱的方式,就在这一盘盘的家乡菜肴之中。公公过世得早,婆婆含辛茹苦把九个儿女抚养成人。儿女各自成家后,她又扛起照顾孙儿的任务。直到曾孙也成群了,她仍然时时刻刻在关心着家族的每一个成员。人家说老人记性差,她也经常忘了东西放在哪儿,却不会忘记每一个儿孙的生日!她不常出门,除了看医生,就是去巴刹和神庙。当年龄越来越大,当儿孙越来越忙,带她出门变成沉重的任务,除了麻烦,还怕她唠唠叨叨。

近年来,婆婆的视力逐渐老化,她总是嚷着要来新山看眼科。她说新山的眼科比较好,大家都认为她太挑剔。其实我猜想,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来我们家住住,算是出来走走透透气吧!每次她来到,我都在想该怎么孝顺她老人家。女佣告诉我,婆婆老是抱怨某某孙子没有来看她,没有给她钱。我开始思索,给她钱就算孝顺吗?她能用在哪儿呢?包红包?求平安符?到头来这些钱还是回到儿孙手上。于是我突发奇想,决定带婆婆到我常去的购物中心,让她开开眼界!

婆婆起初很犹豫,因为爸妈有工作要忙而不能同行,她担心会造成我们的麻烦,毕竟我和先生还带着三个小孩,而且我也不太会说潮州话。更重要的是她行动不便,也没有带轮椅来。我告诉她,商场有免费的轮椅出租,只需要把驾照押在柜台就行了。同时,我还不厌其烦的让爸爸当翻译,告诉她那里真的是有冷气和电梯的,也有专为老人家和残障人士而设的厕所。好不容易才说服她,感觉像是要去进行什么大冒险!

第二天一早,我还让念幼儿园的女儿们翘课,因为婆婆说不想太迟出门,怕天气热。一路上,婆婆总是紧张地问:“很远吗?怎么还没到?”我想她是觉得不好意思让我们特地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逛,其实只不过是二十分钟车程罢了。抵达了商场,她不禁紧张起来了:这么大,走起来不是很累吗?我先进去借了轮椅,推到停车场接她下车。她看见真的有轮椅,才放下心来,渐渐露出了笑容。

踏进商场的大门,舒服的冷气吹来,看见里面宽阔的走道,一间间华丽的店面,优雅的环境,婆婆像是刘姥姥进入了大观园,一切对她而言是那么新奇。我又借了两辆让小孩坐在里面驾驶的推车,让先生和婆婆的女佣一人推一辆照顾三个孩子,我自己则推着婆婆,用我那不灵光的潮州话一一向她介绍各式各样的商店和商品。一辈子埋首在家庭中,她从来不知道,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?她还以为这样美的环境,只会出现在皇宫里。她没有想过世界上有这么有趣的购物车,还免费供人使用。她终于看到卖燕窝的药材店,还有蛋糕和面包原来有那么多种类,还有滑梯居然有那么多颜色...... 她越来越兴奋,当我们走到蔬果部时,她开始提问了:“这是什么?那是什么?”。这边还没看完,又迫不及待想往那边去。新鲜的有机菜,日本黄瓜,桃子,奇异果......太多太多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了!她愉快地选购着,好久好久没有过如此轻松的心情。

逛了好一阵子,买了好多东西,爸爸也赶来了,我们带婆婆到食阁吃东西。她以为这种地方一定没有适合她的食物,我叫了鱼粥和滑蛋河,她吃得津津有味,添了一碗又一碗。最后,带她去厕所,她怕麻烦不想去,我和女佣一起带她去,她看见厕所是坐式的,还设有扶手,而且那么干净卫生,才晓得她的顾虑全都是多余的。我还让她参观育婴房,那是我每次为宝宝哺乳的地方,让婆婆惊讶不已......

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。我看到了婆婆从未有过的表情,轻松,快乐,惊讶,感动......可惜的是,由于孩子们吵吵闹闹的,我们忘了帮婆婆拍照留念。但是回忆已深深烙在我们心里。我和婆婆约好,下次还要带她来逛街,到时一定要拍到照片。

现今的购物商场为顾客设想周到,让行动不便的顾客有受到关心的感觉。请不要主观的认为这种新潮的地方不适合老人家,也不要嫌老人家唠叨和麻烦,更不要自以为老人家不会喜欢逛街。老人家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,他们最需要的是子孙的关怀和陪伴,带他们出来走走,让他们看看世界,他们的心会更开阔。我们在逛街时遇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,她自己推着轮椅,独自逛街。看见我婆婆有孙女和曾孙陪伴,羡慕之情尽显.....

双亲节来临了。你想好怎么孝顺家中老人了吗?请从心出发,不要从钱包出发。

没有评论:

发表评论